寻找金沙江彩绘岩画之旅（考古札记）

　　汤惠生团队在白云湾岩画点考察返回途中。 　　汤惠生供图

　　金沙江江面距山顶的高度在2500—3000米。地处云南省迪庆藏族自治州的岩画大多分布在山腰以上。寻找岩画时，我们需要从河谷向上攀登至岩画点。我至今仍记得几年前在这里寻找岩画的艰辛路程。

　　2020年11月，秋高气爽，正是做岩画调查与取样的最佳时机。我们来到了云南省迪庆藏族自治州洛吉乡。

　　早上8点半，我们乘船沿着梨园水库来到第一个岩画点：姆足吉岩画点。此处岩画点保存尚好。梨园水库蓄水时，可以乘船直接到达遗址边上。岩画绘制在30米长、6米高的石灰岩棚上，有牛、羊、熊等动物图像。最重要的一幅岩画为多图像重叠绘制，动物图像多达十几个，有些仅绘制轮廓，有些则绘制得很精细。根据图像间的叠压关系，我们可以明显区分3个年代的作品和风格：短线平涂风格的图像似为年代最早者；复线轮廓者次之；暗红色轮廓者年代最晚。

　　经过王家岩柯时，距河岸线约一公里处有一个岩画点，这里由于雨水丰沛，植被蓊郁蓬勃。石灰岩被侵蚀得如刀片般锋利，像这里的植物一样茂盛地从地下“长”出来。该岩画点的岩棚高大宽阔，像一个巨幅屏幕。岩棚长约140米、高约80米，画面分布长40米、高约4米，被认为是金沙江地区最大岩棚和最长画廊的遗址地点。岩画上的两头野牛被认为是金沙江岩画中个体最大的动物图像。画面层层叠叠，几个不同时期的图形叠压在一起。根据色彩的深浅，可分为桑葚色、深红、浅红、黄色等。

　　完成该岩画点的调查工作已是下午3点，我们在江边野炊，可以看见对面位于万仞崖壁之上的岩画点。之后，我们分头乘车赶往陈义德岩画点。车行至半山腰，无路可走，于是我们从停车处步行到岩画点，走了两个小时。到达陈义德岩画点时，天已全黑，只能打着手电筒观察岩画。

　　接下来，要前往白云湾岩画点，这是最难走也是最精彩的一个岩画点。耗时最短的路线，来回需要10个小时，山高水深，路途危险，且必须按时完成攀登和调查工作，否则天黑之后便寸步难行，只能露宿荒郊野外。另一个方案则是不赶路，带够食物，备好露营装备，安全行走，慢慢开展工作。权衡之后，大家选择了第一个虽然危险但相对高效的方案。

　　我们早上5点便动身出发，请了3名背夫和向导。去这个岩画点根本无路，只知方向。黑夜中行船，全凭船老大的行船经验摸索前进。天亮了，我们沿江逆流而上，到达上山地点，开始沿着河岸滩高高低低的岩石前行，而后开始爬山。登山的路很难走，有几处光秃秃的石壁必须在向导的指引或帮扶下才能通过。爬了近5个小时，我们终于到达了白云湾岩画点。

　　此处岩画位于高山之巅，规模宏大，动物图像众多。可能是山顶风大的缘故，所有图像保存得不是很好。不过残留的岩画依然气势宏伟、色彩斑斓。金沙江岩画点只发现了原始人生火的遗迹，而岩画中尚未发现用木炭绘制的黑色线条动物图像。

　　尽管岩画精彩，风景也壮美如画，但我们不敢在此处耽搁太久。工作了1个小时后，我们便开始往回走，必须在天黑前回到船上。天一黑，就不能走动了。这里熔岩锋利如刀，不小心跌倒就会受伤；悬崖百丈，一侧就是汹涌的金沙江。最后，在晚上6点前，全体人员安全地回到船上，赶回了驻地。铀系测年表明，姆足吉岩画点中，最早的彩绘岩画在距今2万年左右。

　　（作者为河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

　　《 人民日报 》（ 2024年01月20日 07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