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4-12-01 04:50:10 来源: sp20241201
编者的话
他们并非职业作家,间或执笔创作。他们扎根生活,以生活为舞台,以文字为画笔;他们用相机记录扶贫之路,捕捉那些我们忽视甚至遗忘的瞬间;他们用文字表达“思想理想,自由自然”,以其朴实的语言和真挚的情感赋予了作品独特的魅力。这些作品不仅是他们对生活深度的观察和理解,更是对这个世界的深情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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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启亮:让文学扎根生活
郑欣宜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宋宝颖
从故乡淮北的田野出发,越过祖国的大地山川,走向广阔的世界,任启亮一直在用文学观照生活、观察世界。在与文字相伴的漫长岁月中,任启亮将自己多年来陆续写作的文章组成了作品集《一路风景》和《特殊的旅行》,这也正是他对人生之旅的一番自我梳理。
真和情是好散文应具备的标准
高一时,任启亮受到老师的鼓舞,第一次将自己的作文向报社投了稿,虽然稿子寄出后并无回音,但从那时起,一颗文学的种子便在他心中生了根。从高中毕业后报考中文系,再到进入机关工作的几十年,他与文字结下了不解之缘。自20世纪90年代开始零散创作,任启亮便从未停下过手中的笔。
在众多文体中,任启亮对散文情有独钟。常年在机关中工作,时间和精力的紧张是生活的常态,写散文也成了任启亮纾解情绪、放松自我的一种方式,“对我来说,写作就是现实生活下的‘诗和远方’”。
关于散文应该如何写、什么样的散文才算好,任启亮认为,一篇真正好的散文应该满足两个字:真和情。作为对过往经历的一个阶段性整理,《特殊的旅行》收录了包括早年往事、身边人物、海外游记、日常见闻及评论序跋5个类型在内的数十篇文章,无一不是他的自身经历与所思所感。在他看来,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事情写起来才能有身临其境的感觉,也才能真正从思想与情感上深入进去。
在前几年去印度访问时,无处不在的贫富差距和社会矛盾给任启亮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回国后他写出了《从新德里到老德里》。散文家王宗仁评价:“任启亮在揭新德里的‘伤疤’时,仿佛用笔尖在挖坑,把真实的自己埋进去,长出来的是一片光亮。它也是散文写作中的光亮,这种光亮可以掀起读者心中的涟漪。这种光亮与作家内心有关,与精神有关,给读者留下了清晰而难以磨灭的烙印。”多年来行走在祖国大地上以及往返于国内外所接触到的一切,形成了任启亮独特的生命体验,也融入他的写作之中。
在他的文字间,往往见不到刻意的情绪渲染,读者却总能被其中的某个细节触动。“写东西时,我要求首先能感动自己,进而才有可能打动读者、引起共鸣。”任启亮说。
时刻保持观察和思考,挖掘生活的内核
《特殊的旅行》的前两辑,集中于任启亮早年间的故乡回忆。来到北京工作已经40余年,但乡情却像一根剪不断的丝线,将任启亮的心牢牢拴在故乡淮北的大地上。“故乡二字是融在我血液之中的”,比起惯用的“乡愁”二字,任启亮更愿意将自己散文中对家乡的情感概括为“乡情”。“人对故乡的感情是复杂的,不仅有愁苦,也有快乐的回忆,更有对故乡的依恋,对家乡人的敬仰,对土地的敬畏。”透过平缓流淌的文字,任启亮用平实又细腻的笔触带读者走回了淮北平原大地上的故乡。
在任启亮笔下故乡的田野里,有记忆中的杏树林、红薯地与麦田,还有难以忘怀的人与情。在《娟子》一文中,任启亮写下了一位对大城市充满向往,却终其一生只能被困在小村庄里的农村女性。他在她身上看到了个人命运与社会难以分割的一种联系。任启亮坦言,现实中的“娟子”本人现在依然过着平常的生活,也许对现状也很满足,但“时刻保持对生活的观察和思考,能透过表面现象探察人性的深处,把生活的内核挖掘出来,这才是文学的意义”。
在与身边青年写作者交流的过程中,任启亮总是建议他们要放眼长远,深入生活,“生活不是一句空话,也不是走到田间地头与农民聊聊天就可以的。要沉下心来,置身其中才能感同身受,我永远不相信缺乏对生活的感受力和洞察力能写出好散文来。写作并没有捷径可走,唯有多读、多走、多想、多写”。尽管在散文写作上耕耘了几十年,但任启亮认为自己仍处于学习阶段,“我想写作不能停步,也不会停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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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凯生:记录扶贫路上的生命之光
郑欣宜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谢宛霏
再一次走进大山深处熟悉的乡村院落,杨凯生的心情仍难以平静:“我总能感受到祖祖辈辈生于斯、长于斯的人们对故土的那份眷恋和热爱,体悟到他们对命运的不屈和奋争。”
如今,已年过古稀的杨凯生,依然心系大山,心系那片给予他无限精神涵养的土地。在今年出版的纪实摄影作品集《山风路:大凉山大巴山变迁纪实摄影》(以下简称《山风路》)中,他将自己多年来行走在大凉山、大巴山过程中所收获的情感与思考浓缩于照片,辅之以文字,娓娓讲述扶贫之路上的人与情。
找到扶贫与摄影的融合之路
“选辑这本书的照片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在对大凉山、大巴山长达10年的拍摄下,杨凯生手中积攒了数量难以统计的照片、资料,如何能在一本摄影集中最大程度展现当地人的生活状态、精神面貌,是他需要关注的问题。
反复考虑、思量后,杨凯生将照片分为“山”“风”“路”3个主题,从不同侧面传达出自己多年行走于大山间所留下的印象与记忆。简单的3个字,凝缩了他的全部美好期许:
“当地的父老乡亲扎根于坚韧高耸的大山,从未向命运屈服,‘山’是他们精神的象征;这些年,山区里迎面吹来了一股新‘风’,为这片翠绿的大山和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带来了全新的面貌;‘路’,则是父老乡亲辛勤奔走的乡村振兴之路、复兴之路。”
《山风路》作为杨凯生扶贫工作的阶段性小结,其中收录的照片主要集中在近七八年,但他的扶贫之路实际上从很早便已开始。
“从20世纪90年代后期我第一次去大巴山算来,到现在已经十一进大巴山,六进大凉山。”每一次走入大山,杨凯生都能感受到新的变化,亲眼见证了大山深处历史性的变迁和进步,杨凯生说,“这些画面值得被记录下来。通过亲身参与到脱贫工作中,我真实感受到这是一个伟大的历史性进程。把它记录下来,留给后人、留给历史,会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我希望自己的拍摄能成为扶贫攻坚这幅多彩画卷上的一块拼图。”
将镜头对准普通人,挖掘触动人心的力量
看过这本摄影集的人曾问杨凯生,你的照片里虽然反映的是相对贫穷、困难的地方,为什么照片中的人们往往都面带笑容?杨凯生回答说,这正是他“亲眼所见,并最想反映出的变化。这种变化中蕴含着一种触动人心的力量”。
摄影集中,有一组形成鲜明对比的照片令他印象深刻。一张时间标注为2016年的照片中,彝族妇女勒尔伍西正抱着孩子,从破旧的房子里走出。一年后,杨凯生再次去探望她,发现她们一家已搬入新居。在前往新房子的路上,杨凯生抓拍下了另一张照片:勒尔伍西带着孩子回头望过来,脸上满是掩盖不住的欣喜。
除了当地生活条件的巨大改变,杨凯生认为,摄影者本身的立足点很重要,在和当地居民的日常相处中,他便会将那些情感充沛的瞬间抓拍下来。“越熟识,拍摄起来越自然。”杨凯生回忆,最初走访的几年,当地居民与他的交流很少,但随着去的次数多了,他渐渐感受到一种情感上的相通。这种因为亲近和信任而自然流露的情感格外动人。
从10年前出版第一本摄影集《浮生二十四小时》,再到如今,他一直将镜头持续对准普通人。“在拍摄中,我比较注意对人物的一种记载,对历史事件的一种表现。摄影的一个重要功能就是记录历史,反映当下,还能通过构思布局展现未来。在这个过程中,如果能把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作为拍摄对象,从他们身上的故事,乃至他们的表情,就能够透视出真实的情感和思考。”杨凯生认为,这是摄影的独特魅力,也是不同于文字表达的另外一种贴切细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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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井君:思想理想,自由自然
郑欣宜 张晓盈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谢宛霏
“远山层林涵烟,浅草疏柳淡染。田垄黄犊燕子,杏花春雨杜鹃。从燕山深处的小山村走出来已40余年,我始终在追求心灵深处的人生理想,始终以思想的开掘、涵育和积淀,驱动和充实理想的追求,力图完成一种哲学层面的精神体系的建构。”庞井君的微信朋友圈签名只有简单的8个字:思想理想,自由自然。在他看来,这是由自己人生追求浓缩而成的格言,也构成了他理解学术、文学、艺术乃至人生的价值准则与精神轴线。在理论形态上,这便是他从在中国社会科学院做哲学博士论文时就开始潜心研究、积极构建的社会价值论。在踽踽独行、起伏跌宕的生命历程中,随着理性探寻的深入和成熟,感性的外化和呈现也自然而然地展开了。
庞井君的最新散文集《黑夜之美》由25篇不同主题的散文组成,十六开的小册,篇幅不大,却展现了散文与诗歌、文字与摄影、理性与感受的完美融合。在书中,庞井君从扎根于乡土的童年回忆起笔,带领读者跟随他踏上青春的求学之路,又漫步于祖国大地山川田野,荒村古道,体验一种心灵的解放和生命存在的澄明。这些文字贯穿了作者从天真懵懂的儿童到历经世事的成年,将哲学家的理性思辨与艺术家的灵性抒发浑融贯通,统一于“自由自然、思想理想”的生命价值追求之中。
庞井君出生于河北承德北部燕山深处一个偏远的小山村。他对大自然的亲近仿佛本能般深深刻入骨血之中。师范课堂上,政治老师的一句话让他终生爱上了哲学,企图以哲学之径走向心灵的澄明世界,矢志不渝。毕业后,他又回到了那个小山村教学,再一次沉浸到大自然之中。后来,历经波折,庞井君走出小山村,进入中央党校读哲学硕士。在学习之余,庞井君开始对文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儿时那股从自然获取的原始的冲动和生命潜质逐渐在美学意义上涌现。
在原国家广电总局任职团委书记期间,庞井君与众多在传媒文艺领域活跃的青年共同工作,在继续深化哲学思考,潜心社会价值论研究的同时,开始了文学创作。现在回忆起来,一个标志性的事件是20多年前的那次黄山莲花峰之行。
庞井君仍记得,那天下着雨,浓雾弥漫,游客稀疏。他循着奇松怪石,螺旋般孤独地向山顶登去,氤氲灰暗的山岩和浓雾中绽开的野生白玉兰蓦然映入眼帘,“面对那幅平生未见的霜素凝鲜的图画,顿时感到整个精神世界受到了深深的震撼。”下山后,这股不可遏制的兴奋与冲动倾泻而出,散文《黄山白玉兰》由此诞生。
在社会价值论理论体系构建过程中,庞井君提出,人生终极价值有两个,一是自然,二是自由,二者密切相关。在他看来,人在自然中,自然在人中,人类一刻也没有超脱自然。而人对于自由的追求是一种自然本性,是自然灵性在人身上的积淀、叠加和升华。他儿时于小山村萌发的一些关于自由价值的模糊思考,逐渐在之后的文学创作中得到艺术的呈现。
艺术创作是自由心灵在审美世界的无限漫游与跃迁
谈及散文写作,庞井君认为,判断一篇散文是否足够“好”,可以有多种尺度。但从美学角度看,有3个层面非常重要:一是有无趣味。无趣味则无聊、无奈、无望,也无生机和活力,不会给人带来精神上的感染和吸引;二是通过文学呈现哲学意义上的思想,更进一步则是以审美感受的方式实现精神的创造。但要如盐入水,不能将文学艺术搞成哲学的通俗化和煽情化版本;三是能达到一种美学意义上的神圣超逸的精神境界。
山村生活、中学教学、党校教育、青年工作、媒体管理、政策研究、藏区挂职、文艺评论,一系列丰富异质的人生经历和工作岗位让庞井君积淀了丰富多样的创作资源和写作经验。从大山深处毗邻坝上的小村出发,他的足迹踏过远在青藏高原之上的甘孜,也深入过湘鄂交界原始森林八大公山,这些荒野风格的自然之地,带给他心灵与精神上的满足,也激发了他别样的创作动能。
在与散文集标题同名的《黑夜之美》一篇中,呈现出他对于黑夜感受的一次独特的文学表达,“童年大山深处的夜是那么长、那么黑、那么静,而后来在雪山脚下、原始森林、边疆小镇、荒野山路中度过的那些黑夜又别有味道、和而不同,都特别具有审美韵味,为我在文学艺术创作上所偏爱。我觉得将一个人的精神以黑夜为题进行书写是非常有灵魂意味的事情,因为黑夜能遮蔽很多东西,即使是在同一个夜晚的同一片天空之下,静静沉思之中,也总是给每一个人独特的愉悦和无尽的想象。”
青年作家要让思想理想成为精神方向、生命底色和人生坐标
随着年岁的增长,文学对庞井君而言,越来越成为一条心灵和自然相通的神秘隧道。每当他执笔坐在桌前,沉浸在审美创作境界中,一种来自过去岁月和未来时空的美好感受便如泉涌云飞,自由自然。生命轨迹踏足过的那些地方,相处过的人,经历过的事也都渐渐地在回忆中次第走来,并以审美的方式得以出场、转换和升华。
在庞井君的工作历程和精神交往中,与青年群体的交流令他印象深刻。在他眼中,青年身上独有的创造活力就如阳光雨露一般富有生机,如大森林中流出的小溪一般永远充满活力。
在他看来,饱经沧桑同样可以青春永驻,以青春的心态经历人生的不同阶段才是自由美丽的人生,才会铸就自然永恒的人生价值。他平日里经常与青年作者就文学与哲学问题展开深入探讨交流。庞井君认为,“现代的青年作家,更应该把自由自然作为文学与人生最高价值理想,既要脚踏实地深入生活、深入心灵,解放自己的全部感觉,去体验、去感受、去沉浸;也要把星空般美丽深邃的理想作为人生永恒的价值指向。要让思想理想成为我们的精神方向、生命底色和人生坐标,牵引我们走向无限广阔的未来时空。”
来源:中国青年报 【编辑:田博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