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江水，余姚城（我与一座城）

　　中秋那天，我们一家三口回到了我久违的家乡——江南小城、东南名邑、阳明故里浙江余姚。

　　江南水乡，水网密布是最显见的特征。余姚境内大小河流蜿蜒流转，汇入甬江、钱塘江，流向东海。流经之处，滋养着盎然的绿意，滋润出水乡风情，滋生了离人归客的种种乡愁，成就了这座小城独特的文化气质：沁人心脾的温润，灵动柔和的隽秀。

　　坐落在姚江畔的阳明古镇，与相距不远的王阳明故居，俨然已是余姚的名片。节日期间，这里也是城市会客厅，本地人、返乡客和外来游客，把阳明古镇挤得熙熙攘攘。江南中秋月，向江面洒下柔亮的清辉。正是人间团圆时，临江一溜水边吧，密匝匝坐满了人，赏月、喝茶、聊天，尽情享受秋风的吹拂。宁波小鲜、梁弄大糕、四明山柿子、农家年糕胖……各式水果和坚果零食，上了这桌上那桌。人行道上摩肩接踵，行人笑靥如花。

　　一座通济桥横跨姚江之上。卧于桥头坐北朝南的舜江楼，始建于元代，飞檐翘角、古朴庄重，与通济桥共成“长虹腾空、飞阁镇流”组合。一桥、一楼，穿越多少历史的风雨，映衬着如今阳明古镇的繁华。古镇若没有人气就少了灵魂，在这个中秋国庆假期，焕发新姿的阳明古镇欢迎来自五湖四海的老友新朋，沿街商铺食肆人头攒动，成了网红打卡点、欢聚好地方。

　　光阴走过，繁华尤胜往昔。中秋之夜，泛舟姚江，赏灯火明媚，感觉姚江比小时宽阔了许多，甚是惊奇。年少时赴武汉求学，毕业后到广州谋生，见多了大江大河大山大城，以往回到家乡，虽然每次都觉得变化很大，但总觉得江河没那么宽。这回却不一样了，经过近几年河道疏浚、堤岸整治，河面开阔了不少。早起江边漫步，发现岸边是连绵不尽的滨江公园，红色步道沿着江边宽阔的绿化带蔓延开去，水乡小城，添了现代化的新韵味。早起的人们，或沿江健跑，或倚廊闲谈，与那江水中清澈的涟漪，共同奏出水乡清晨的律动。

　　智者乐水，上善若水，柔情似水……水是美好的象征，是温柔的代名词，然而江南水乡并不总是温柔乡。坐落于宁绍平原的余姚，处于浙东丘陵的“锅底”区域，台风暴雨天容易形成水害。还记得小时候，暴雨过后水漫路面，不识愁滋味的小伙伴们欢快地蹚水取乐，体验水滑过脚面的柔软触感；中学那年，大水漫进了我们一楼的宿舍，碗啊盆啊和鞋子一起漂在水面上，同学们庆幸：好在没淹到床铺……

　　然而十年前那个夏天，强台风带来暴雨造成姚江水位暴涨，江水倒灌，余姚多个乡镇街道受灾。这让身在远方的我也担忧了好多天，直到家乡的亲友告诉我水退了……也是在此之后，余姚坚持不懈开展综合治水，整治河道、加固堤防，打通“高速水路”，防御洪水和保护生态一起抓。十年来，姚江防洪堤坝全线提升，岸边三级防洪堤建成了滨江公园、亲水平台。2021年台风“烟花”、2022年台风“梅花”来袭，姚江水位两破历史极值，但余姚城区再没有出现大面积受淹。

　　这几年，常有家乡的好消息传来。余姚迈入“百强县”了，余姚成功创建“全国文明城市”了，余姚梁弄革命老区的红色旅游、绿色旅游越来越兴旺……每一个好消息都牵动着我的心。富起来的余姚在着力建设环境友好型宜居之城，这样的治理理念体现在方方面面。人行道和绿化带相伴，虽然路上车来车往，行人依然可以走得从容惬意。街道开阔了许多，整个城市因此变得大气、舒展。余姚全民健身中心门口，过去人流车流混杂，现在人车分流，马路中间设了交通安全岛，过马路的人们安然有序。

　　人居环境好转与人们生活的改善相得益彰。开了个小作坊的小姑喊我们一起吃饭，过去聚餐都是她亲自下厨，现在是等她下班了一起去海鲜馆。而我也突然发现，小时候街道上只有几家炒几个小菜吃几样点心的小馆子，现在却出现了好多装修一新的餐饮场所，或典雅或现代。走在阳明古镇的小巷里，可以偶遇清雅古风的茶馆，也可邂逅时髦现代的店铺。

　　父母兄长居住的小区就在余姚全民健身中心附近，亲人们告诉我，每天早晚到健身中心锻炼的人多得像赶集似的。跑跑步、打打球、走走路、跳跳广场舞，已经成为大家新的生活方式。早起到健身中心打网球，没想到两个网球场人已爆满，听说我们是外地返乡探亲的，大家让出一个球场给我们玩：“你们难得回来一次，好好玩！”乡人的友善让我们顿觉春风入怀。我左右挥打前后腾挪，打得酣畅淋漓。到场边捡球，发现网球上栖息着一只嫩黄色的蝴蝶，待我走近，它已扇着翅膀翩然起飞。

　　我想，我就像一只蝴蝶，总是在围绕着家乡飞翔。余姚，养育我长大的小城，总让我牵肠挂肚的家乡，正变得越来越好。

　　《 人民日报 》（ 2023年11月20日 19 版）